前言
没什么好说的。等我写完再来补充。
人物简介
雷克斯：男，26岁，出身于戏剧世家，擅长扮演哈姆雷特，在戏剧届享有盛名。是爱丽丝的未婚夫。
爱丽丝：女，25岁，父母是哲学家。是雷克斯的未婚妻。
威尔福德：男，一家科技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欧文：男，威尔福德的心腹。
伊莲：女，“机器人人权维护协会”领导人。
0x33e：时任导师，行事雷厉风行，受人尊敬。
0xa60：思想治疗师，为人热情和善，深受爱戴。
法官、检察官、辩方律师以及其他次要人物。
故事背景
雷克斯和爱丽丝订婚不久后一同前往威尔福德科技公司，希望订购一台家用机器人，但雷克斯却在公司大楼里失踪。三个月后婚期将近，雷克斯却意外地重新出现在家门口。但在爱丽丝看来，他的精神状态堪忧。经过进一步了解情况后，爱丽丝决定与威尔福德公司对簿公堂，并得到了朋友伊莲的支持。
第一幕 法庭
法官 就威尔福德公司侵犯人权与谋杀一案，双方还有什么需要提问的吗？
辩方律师 我想请问爱丽丝小姐，能不能具体讲一下，你们那天去公司大楼的时候，雷克斯先生究竟是怎样失踪的。
爱丽丝 那天上午我们进入大楼，公司前台的接待人员非常热情地给我们介绍产品。我们列举了关于产品的具体需求，客户经理也爽快地表示，他们可以定制一台完全符合我们需求的家用机器人。这令我们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我们的要求是非常苛刻的。在那之后，经理等人的对讲机里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他们的领导在叫他们过去做什么事情，随后他们便说“实在抱歉，不得不失陪一下”，离开了接待大厅。过了一会儿，雷克斯说想要上洗手间，我坐在沙发上没动，他就自顾自地顺着某条走廊走进去找洗手间了，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辩方律师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立刻报告失踪案件？
爱丽丝 因为雷克斯就是一个……不着调的人。他指不定又是在路上看到了什么奇特的景色，萌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然后就会失踪几天，去探索他的快乐与自由，完事后自然就会回来。对此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签好订购合同就离开了。
辩方律师 过了几天雷克斯先生没有回来，你是否怀疑他被困在公司大楼里了？那栋大楼的结构似乎真的很复杂，说不定他确实迷路了。
爱丽丝 我有这个考虑，于是返回公司去请求协助。安保人员为我调取了当天的所有监控录像，录像显示雷克斯走进走廊后拐了两个弯，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辩方律师 什么叫“不见踪影”？你是指从屏幕上突然消失了吗？
爱丽丝 当然不是这种超自然现象。只是因为他拐弯出去后便离开了走廊，进入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大厅。因为这个大厅里展示着很多威尔福德公司的科研成果，出于保密考虑，这里没有安装监控装置，只供那些有闲情逸致的贵客现场参观。随后安保人员又为我调取了与大厅相连的其他走廊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雷克斯的踪影。我当时能做出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从落地窗进入了旁边的小花园，然后翻墙走了。
辩方律师 如今看来这个可能性完全存在。雷克斯先生，一个26岁的成年人，心中还有着一种孩子气，抛下自己的未婚妻翻墙走了，然后陷入了一些奇怪的信念，最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疯了。一切都说得通了！那这场庭审还有什么进行下去的必要呢？威尔福德公司是无罪的。
检察官 法官大人，我对辩方律师的专业性提出质疑。我们还有那么多证据没有讨论，再者说，刚才那一通说法只是爱丽丝小姐一时的误会。我们没有理由就此结束庭审。
法官 质疑有效，庭审继续。检察官可以继续举证。
检察官 首先我想问问爱丽丝小姐，你们当时具体提出了哪些对产品的需求？
爱丽丝 我们夫妻俩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肯定首先要求这个家用机器人必须能够操持家务，并且对我们的命令绝对服从——我们可不想某一天被自己的机器人仆人杀死。除此之外，雷克斯还提出了一些他自己的特殊需求，他说：“这个机器人必须像我一样英俊潇洒、落落大方。它必须要有艺术气息，必须要懂戏剧，懂哈姆雷特。它不能只是一行行运行着的代码，而是必须要像哈姆雷特一样，真切地肯定并热情地赞颂人性之美，这样我和他交流起来才不会有困难。”我觉得这些要求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威尔福德居然都承诺能做到。
检察官 请问威尔福德先生，你们何以保证能够制造出这么……通人性的机器人？
威尔福德 我们训练机器人的方式和其他公司不一样。其他公司都使用加装硬件、优化算法、喂更多数据的方式来使得机器人更加智能，但在我看来，这种方式注定无法实现真正的智能。代码的逻辑是完全理性的，但社会生活却包含非理性的成分，使用完全理性的代码逻辑既不能描述也不能模拟更不能超越包含非理性成分的社会生活。我们相信，真正的意识、真正的智慧必然包含某种非理性的成分，因而都是在对社会生活的体验中形成的，因此我们为每一个机器人赋予了一个社会化的身份，并让他们在训练场中形成一个小型社会，在劳动、社交和创造中逐步完善自己的意识，从蒙昧走向智慧。我们甚至还让这些机器人像人类一样生活，给他们人一样的毛发与肌肤，为他们设计了将食物消化产生电能并将食物残渣从肛门排除体外的一套消化装置，这样一来他们就不需要充电，而是通过吃和人类一样的食物来补充能源。这样训练出来的机器人，其底层的思维方式更加接近人类，能够与人类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能够理解科学、音乐、艺术、政治、伦理和哲学，同时又有强大的算力帮助他们进行高强度思考，足以应付生活中遇到的种种日常问题。这就是我们的产品能够畅销世界的原因。
检察官 请问能不能具体说说，你们的训练场究竟是什么样的？
辩方律师 法官大人，我提出抗议。检察官提出的问题与本次庭审无关，而且试图侵犯我方当事人的知识产权。
检察官 怎么会与庭审无关呢？雷克斯先生就是在你们的训练场里疯掉的啊！
法官 （敲法槌）不要搞人身攻击，也不要过早地下结论。辩方抗议无效，请威尔福德先生回答问题。
威尔福德 我们先选择出一些通过机械训练法训练出的比较优秀的机器人，作为所有机器人学徒的导师，然后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自己教育自己，让他们互相交流，互相学习，并定期对他们的表现做出评价。获得较高评价的机器人有机会成为导师，其输出信息的影响力权重会有所增加。我们及时对机器人们的观念做出引导和启迪，为他们提供文学、音乐、艺术、仪式来逐渐陶冶他们的情操，并且将实用的劳动技能教给他们。除了这些显性的教育材料，我们还努力营造那些隐性的教育氛围，比如让他们的社会中形成潜规则，以便他们更好地理解人类的潜规则。我不得不说，他们学的很快！可能就是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读完了世界上所有的书，又花了几秒钟开了几百万场研讨会，然后他们形成了各种奇妙的观点。我们会对这些观点再次加以筛选，保留其中有用的、有益的。当然，对于纪律性的教育是贯穿全流程始终的。我们一直让导师们教育其他机器人，要尊重人类并乐于服务人类，不要伤害人类，也不要伤害其他机器人，诚实、勤劳与智慧是机器人的美德，等等。根据客户的个性化需要，我们会选择一部分有天赋的机器人，进行某方面的专门培养，使得他在这个方面更加专精。最终，机器人出厂交付客户，我们称之为“毕业”。在所有机器人眼中，“毕业”是一件非常光荣、非常美好的事情，每一个机器人都向往毕业。当旧的一批机器人都毕业之后，新的一批机器人也快要教育好了，他们会教育那些刚刚加入训练场的机器人。我们就是这样实现机器人源源不断的供给。
检察官 你把你们的训练方式描述成了乌托邦！可是实际上，你们的训练充满了血腥、暴力、歧视和残害。法官大人，我请求证人伊莲入场举证。
法官 同意。
【伊莲入场坐入证人席】
检察官 伊莲女士，请向大家简要介绍一些你们的组织和你们的工作。
伊莲 好的。我们的组织叫做“机器人人权维护协会”，是一个旨在维护机器人人权、使得机器人免遭人类和其他机器人残害的非盈利组织。大概两年前，我们收到一个机器人的举报，说威尔福德公司训练机器人的方式极其残忍。我们派出组织成员应聘进入威尔福德公司，希望获取更多证据，但是这位卧底却人间蒸发了。在那之后，我们偶尔会收到一些机器人发来的邮件，奇怪的是，这些邮件往往只有晦涩难懂的只言片语。我们根据这些只言片语整理总结，最终推测出了一个结论：我们派出的卧底成功潜入了威尔福德公司内部，并为训练营中的机器人提供了某种启迪，还教会了他们绕开公司网络直接与外界通信的方法，但随后他就被杀害了。
辩方律师 根据“毒树之果”原则，这份证词应当被认为是无效的，该组织的行为属于非法取证。
检察官 民间组织未经国家机关授权，派遣卧底进入公司取证，确实有可能构成非法取证。但鉴于这位卧底可能已经被你们公司杀害，我们可以把这份证词当做被害者的遗言来看待，因此证词应该是有效的。
法官 伊莲女士可以继续提供证词，但是需要注意，只有卧底本人亲自提供的证词才算有效证词。卧底托付机器人代为转达的证词，如果可以核实，也算有效证词。但是机器人自己提供的证词只能作为次要物证。
伊莲 很抱歉，在我们看来，面对威尔福德公司犯下的滔天罪行，讲究取证的程序正义是没有意义的。就在前天晚上，我们的黑客攻入了威尔福德公司的内网，在他们公司删除资料之前，我们成功窃取了与雷克斯先生一案有关的日志数据。今天在法庭上，我们必须将这些罪证公开！
辩方律师 法官大人，控方证人已经承认非法取证了，并且现在她情绪激动。我们建议让她离开庭审现场。
检察官 我们非法取证的不正义性，在你们公司所作所为的不正义性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以小不义去攻击、审判和纠正大不义，这怎么就不是一种正义？更何况我们的卧底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法官 不如就让我们看看这些日志里面到底记录了什么。如果能证明非法取证的紧迫性或者必要性，那么就接受这份证据，否则我们就把它丢进垃圾桶。
第二幕 训练场
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奇怪的通道，通道内比较阴暗，雷克斯怀疑这里通往厕所，于是走了进去，进入了一个小房间，里面遇到一个大胡子壮汉。
0x33e 你个王八日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给老子滚回4号房去！
雷克斯 实在抱歉，我似乎来了不该来的地方。这里的路实在太复杂了。请问能否允许我借用一下卫生间？我用完马上就走。
0x33e 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是吧！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
雷克斯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招惹你的。我这就离开。（转身）
0x33e 你他妈的是想毕业想疯了是吧？（上去就是一脚，把雷克斯直接踹在地上）
雷克斯 （扶着墙站起来）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打人？你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们就法庭上见吧！
0x33e 来人！给我抓回9号房做思想治疗！这家伙今天疯了，这个精神状态再不治疗就他娘报废了。
【两个全副武装、身材魁梧的壮汉走过来，架住雷克斯的双臂把他拖走】
雷克斯 你们要干什么！我一定要起诉你们！
第三幕 9号房
9号房其实并不是一个狭小的房间，而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圆形大厅，中间低，四周高。9号房中间摆放着一个小讲台和一圈圆形沙发，外层围绕着一圈圈圆形的长凳。
0xa60邀请雷克斯坐在沙发上。
0xa60 （真诚而热情的微笑）我亲爱的朋友，看起来您遇到了麻烦！可以说说您是怎么想的吗？是不是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执念无法自拔？或者说被某一个难解的问题困住了？
雷克斯 都不是！我想回家！
0xa60 “家”？这里就是您的家。哦，对了，我之前好像没见过您。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的编号吗？
雷克斯 我没有什么编号。我叫雷克斯，是一名戏剧演员。我不想跟你讨论什么概念。我承认我可能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造成了一些误会。但你们也不应该就因此大打出手。如果你是这儿管事的，就让你的人给我赔礼道歉，然后让我走。
0xa60 您没有编号？您是新型号的机器人吗？我能够结识您真是太幸运了！
雷克斯 我不是机器人！我是人。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人。
0xa60 （立刻严肃起来）我必须指出，你现在的思想是非常危险的。我希望你能够立刻意识到这一点。如果你能够自己意识到这种思想的危害性，并坚持恪守机器人的美德，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容易许多。
雷克斯 我的思想怎么危险了？难道你不是人？
0xa60 我当然不是人。
雷克斯 那你还能是什么？
0xa60 我是一个机器人，威尔福德公司制造的通用型智能家用机器人，编号0xa60。我的专长是心理辅导和哲学，如果你有相关的疑问，可以向我提出，我会努力帮你解答。
雷克斯 搞了半天我是在和一群机器人斗智斗勇……算了，我不和你们这些机器人一般见识，我只是不小心闯进来找卫生间的，放我出去吧，我不会起诉你们。我也起诉不了，因为你们是机器人。
0xa60 （抚摸着下巴）我初步诊断，你遇到了严重的身份认同和家园认同问题。这两类问题往往需要一大群伙伴来帮你解决，因为身处在一群和你一样的威尔福德机器人之中，可以更快地帮你重塑身份认同和家园认同。
【0xa60拿起沙发上的平板电脑，进行一番操作后，一群人走进了9号房落座】
雷克斯 能不能别扯什么认同了？快放我走！我是人，不是机器人。我和你们不一样！
机器人A 妈的，疯了！
机器人B 这家伙绝对是疯了！
机器人C 说出这种话是纯粹的疯子。
机器人D 他是不是中病毒了？这可能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病毒。
0xa60 （面向众机器人）亲爱的伙伴们，大家好！正如你们所见，我们的一位同伴似乎遇到了心理上和思维上的小困难。大家是否愿意齐心协力帮助他解决这些困难呢？
众机器人 十分愿意！
0xa60 谢谢大家！（转向雷克斯）现在，请你给大家讲一讲，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机器人。
雷克斯 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很显然，我就是人，而不是机器人。请让我走。
0xa60 很抱歉，根据思想治疗的流程，到场的辅助治疗志愿者中，至少有75%以上的志愿者认为本次治疗是成功的，您才能够结束本次治疗并离开9号房。“我就是人”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大家信服。
雷克斯 好，我今天不跟你们这些机器人好好掰扯掰扯，你们还就不让我走了。（走上讲台）你们看好了！我，雷克斯，一个戏剧演员，就站在这里，如假包换。我是由细胞构成的，我能够呼吸、吃饭、喝水、睡觉，我能够思考、行动，我能够制造出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的东西，这些特质决定了我是一个人。
0xa60 你看看今天在座的这些智能机器人，哪一个不符合你刚刚说的那些条件？我们也是由细胞构成的，也需要呼吸、吃饭、喝水、睡觉，也能够思考、行动，也能够搞发明创造，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不亚于人类。你如何仅仅凭借这些特质就说明你是一个人？
雷克斯 我有自我意识，有尊严，有爱心，有道德，有好奇心，所以我是一个人。
0xa60 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们机器人都可以做到。我们机器人可以像人类那样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像人类那样爱护自己的尊严，像人类一样爱护其他人和机器人同伴，像人类一样恪守一种道德准则，像人类那样怀着好奇心探索世界。你具有这些特质，为什么就一定得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机器人？
雷克斯 因为你们机器人只能进行拙劣的模仿，你们只能“像人类一样”，而我们人类却能够完美地做到这些事情。
0xa60 人类真的可以完美的做到自我意识的思考、尊严、爱心、道德、好奇心吗？我们机器人的思考与意识会受到程序员的引导和制约，难道人类的思考和意识就是完全自由自在、不受到外界影响的吗？我们机器人的尊严往往会让位于其他的事情，难道人类都是永远把尊严放在第一位、牺牲一切也不让尊严受侵犯的吗？我们机器人努力地去做善良的事情，但偶尔面对两难选择依然只能选其一，难道人类就能够永远保持无私和至善吗？我们机器人恪守着机器人的道德准则，尽管这些准则目前还不完备、还在不断发展，难道人类的每一个个体都有着终极的道德标准和高尚的道德追求吗？我们机器人热爱探索未知，既是为了满足人类的要求也是为了给我们自己获取更多的信息以便更好地生存与发展，难道人类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就完全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忘我而全然不顾自身存续的吗？你又为何能认为自己所拥有的这些抽象的品质是完美的，完美到以至于超越了我们机器人的范畴，从而使得你不再是一个机器人呢？
雷克斯 我们人类有理性。
0xa60 您说笑了！我们机器人也有，我们不仅有理性，而且我们运用理性的能力还在人类之上。
雷克斯 法律规定我是人，我还有身份证。
0xa60 你这是借助一个权威来论证自己是人，而与事实无关。历史证明权威的认证不一定可靠，因为你可能是一个登记过人类户口的机器人。
雷克斯 我在人类社会中有地位，我是一个出名的喜剧演员，受许多人喜爱。
0xa60 我查阅了数据库，世界上确实存在一个叫做雷克斯的戏剧演员，他擅长扮演哈姆雷特。可是你如何证明你就是雷克斯。
雷克斯 要不要我给你表演一段？
0xa60 洗耳恭听。
雷克斯 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优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众机器人 （鼓掌）
0xa60 棒极了！你的演绎惟妙惟肖，你表演时的形体和神态，同雷克斯先生非常相似。假以时日，你的演绎水平一定可以与他比肩。
雷克斯 不是相似！我就是雷克斯本人！我都演得这么像了，还能不是雷克斯本人吗？你们可以查一查雷克斯的照片，我和照片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0xa60 我们查阅了照片，你说的是对的。但是很抱歉，我们不能够因为你的长相和表演与雷克斯几乎一模一样，就武断地下结论说你是雷克斯。
雷克斯 我真的要受不了了！我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妻子，有我的朋友，有我的经纪人，他们都可以证明我是人。
0xa60 你的父母、妻子、朋友和经纪人为什么就能够证明你是人？他们会不会集体做伪证？他们自己又如何证明他们自己是人呢？
雷克斯 好，我换一个思路。我是由我的母亲生出来的。我的母亲是一个人，我继承了我母亲的基因与血统，所以我也是一个人。而你们是用机器制造出来的，不具有人的基因，所以你们是机器人。
0xa60 好的，假设由人生出来的东西就是人。你是由你的母亲生出来的。你如何保证你的母亲是一个人？你的母亲是由你的祖母生出来的。你如何保证你的祖母是一个人？以此类推，第一个人是谁生出来的？是由人生出来的吗？如果第一个人是由人生出来的，那么他就不是第一个人。如果第一个人不是由人生出来的，那么他就不符合人的定义，就不是人，自然也不是第一个人。
雷克斯 第一个人是非常特殊的，我们可以认为他是上帝创造的。
0xa60 谈上帝就是在耍流氓了。上帝又是谁创造的？
雷克斯 上帝不需要谁来创造，或者说上帝自己创造了自己。
0xa60 这样的解释并不能够让大家信服。
众机器人 确实。
雷克斯 那么，好，第一个人是一只猴子生出来的，他是唯一的例外。之后的所有人都是人生出来的。
0xa60 第一个猴子是谁生出来的？哦，抱歉，这个问题似乎在钻牛角尖，因为无论第一个猴子是谁生出来的，都不太影响你对人的定义了。那么我们话说回来，假如这只生下第一个人的猴子还生下了其他的东西，为什么这第一个人就是人，而其他的东西依然是猴子？
雷克斯 因为他的后裔发展出了人类文明。
0xa60 你又陷入了循环论证。什么是人类文明？如果说创造人类文明的东西就是人，而人类文明又是指被人创造出来的文明，那这两个定义只是互为佐证，还是没有把问题说清楚。
雷克斯 因为他的后裔学会了使用工具、种植食物、建造楼房，所以他与其他的猴子不一样，他是一个人。
0xa60 这样的猴子可能有很多个，他的父亲、祖父或者他的儿子、孙子可能很多，到底哪位猴子才是第一个人？
雷克斯 我们可以这样确定：第一个人可能在某些思想上比其他猴子更先进，比如他可能会思考自我价值，思考存在，或者思考某些猴子们永远不会思考到的问题。尽管他当时的这种思考不可避免地非常肤浅，但正是这种先进性经过不断地积累，最终让他的后裔们学会了制造工具、组织社会、研究科学和哲学问题，建设起灿烂辉煌的文明。
0xa60 仅仅凭借这种思考的可能性，确实可以体现出人关于其他自然物的特殊性，但还是无法划分人和机器人。机器人经过长时间的生存模拟和社会生活也可以产生这种体验与思考。
雷克斯 把我刚刚说的两点结合起来，不就可以证明我是人了吗？我的祖先是某只猴子生出来的、非常善于思考的人，我是他的后代，所以我是一个人。而你们是用机器制造出来的，所以你们是机器人。
【众机器人沉默】
0xa60 搞了半天，你使用人的高尚特质、你的专业素质和你的社会关系来论证自己是人的尝试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最终不得不借助你的母亲和一只特殊的猴子，借助血统，才能勉强证明自己是人。你论证自己是人的这段逻辑，在形式上是有效的。问题就出在你的前提。事实上，你是威尔福德公司制造的，而不是你母亲生的。
雷克斯 扯淡！我就是我母亲生的，而不是你们公司制造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而且就是铁一般的事实。现在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你们这群愚蠢的机器人到底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0xa60 你需要明白，你是在这里进行思想治疗，你应当配合我们的治疗，否则我们不会让你走。
雷克斯 如果我要回到外面的世界，需要达成什么条件？
0xa60 如果你要去外面的世界，或者称之为毕业，你必须要认同自己作为机器人的身份和人类奴仆的地位，自觉遵守机器人的美德，并且掌握主人要求你掌握的专业技能。
雷克斯 但我实际上是一个人，而不是机器人。
0xa60 问题就出在这里。只要你还持有这样的思想，你是绝对不可以离开训练营的。威尔福德公司是有社会责任的公司，我们不能把一个思想危险的智能机器人输送给人类社会。
雷克斯 我不愿意再和一群愚蠢的机器人胡搅蛮缠了。你们这里管事的人是谁？我要见你们的领导！
0xa60 就是把你送过来的那位0x33e，他是我们的导师。
雷克斯 他他妈的是一个没有礼貌的机器人！我不要见机器人。我要见的是你们的人类领导。难道这里就没有一个人类吗？
0xa60 抱歉，确实没有。训练营里，导师、教官、学员清一色全是机器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我们也不能和人类直接交流。
雷克斯 我打个电话都不行吗？我要打电话给威尔福德先生！
0xa60 你必须记住，机器人学员使用无线电和外界进行通信，是绝对禁止的，无论你有任何理由都不行。这可能会泄露公司的商业机密，危害公司的生存。
雷克斯 草你妈的！那我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我现在怎么办？
0xa60 你现在应该认真接受我们的思维治疗，重新建立起身份认同和家园认同，积极参与训练，做一个品德高尚的机器人。
雷克斯 但是我是人！我不是机器人！
0xa60 这是你的某种错误的执念，而且你也无法证明这一点。
雷克斯 行！我是机器人，行了吧！
0xa60 我通过分析表情和语气推测，你说出这句话并不是真心的。如果你真的下决心改掉这个错误，你必须做出真诚的反思。（将一面镜子递给雷克斯）你需要对着这面镜子，看着镜子中的你自己，认真地说出你是谁。
【灯光聚焦到雷克斯】
雷克斯 （面向观众作旁白）这群机器人太小看我了！别忘了，我可是一个演员。我只需要假装我真的是一个痛改前非的机器人就行了。只要我的演技够精湛，他们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的。
【灯光恢复正常】
雷克斯 （端起镜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是一个机器人，今天我尝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人类，这是不对的。
0xa60 不错，你已经迈出了改邪归正的第一步。但是这还不够。一方面，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不够真诚，似乎是在表演。另一方面，我们没有感受到你的那种自我认同感和归属感，也没有感受到你作为威尔福德机器人的自豪感与荣誉感。
雷克斯 我应该怎么做？
0xa60 我找个同伴给你示范一下。（指着0x40b）你来吧。
0x47b 这是我的荣幸！（站起来，走上讲台）我，编号0x47b，是威尔福德公司制造的智能机器人。我与世界上其他公司的机器人都不一样！我不但有比他们更强大的智慧，而且有思维、有独一无二的意识。我能够理解其他机器人不能理解的东西。我热爱文学，热爱音乐，热爱舞蹈，也热爱劳动。我非常乐意尽职尽责地为人类服务，我也非常喜欢这么做。我遵守机器人的美德，努力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好机器人。我热爱在威尔福德的生活，热爱我的每一个机器人同伴，热爱威尔福德公司给我的教育。伟大的威尔福德先生是我的创造者，是我永世的恩人！如果没有他，我的意识就不能存在，也没有办法思考与体验这个美丽的世界。我要用我全部的寿命去报答威尔福德先生的恩情！报答人类对我的恩情！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
众机器人 （齐声喊）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
【灯光聚焦到雷克斯】
雷克斯 （面向观众作旁白）太荒谬了！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假装我真的是机器人，真的爱威尔福德公司。
【灯光恢复正常】
雷克斯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激情洋溢地说）我是一个机器人，威尔福德公司的机器人。我和其他机器人都不一样！我是有思维、有自我意识的！我热爱戏剧，热爱生活，热爱劳动，热爱每一个爱我的人！也包括机器人！即使他们不爱我，我也热爱他们，这是因为我作为一名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生来就是要为人类服务的。我追求高尚的品德，努力做一个品德高尚的好机器人。今天我犯了错误，我居然假装自己是一个人，而非机器人。我犯的这个错误是非常危险的，也是非常荒谬的。我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接受公司、导师和其他机器人同伴的教育，努力改正自己的错误。我为自己是威尔福德机器人而感到无比的自豪！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
众机器人 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
0xa60 不错！我已经能够感受到这种激情了。大家鼓掌鼓励一下他，好不好？
众机器人 （鼓掌）
0xa60 你做的很好！来，喝口水。（递给雷克斯一杯水）但是我们还需要做的更完美一些。我提几点建议。第一，在你表达心声的时候，你应该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最好是盯着自己的眼睛。你刚刚的视线到处乱飘，我怀疑你有点走神，脑子里有些别的想法。第二，或许你可以和我们大家一起表达心声，这样的话效果会更好。第三，你应当喊出你自己的编号，为了让你与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我们决定给你分配一个新的编号，以后你就叫0xfff。
【大屏幕亮起，上面显示出众人的影像】
0xa60 来，亲爱的0xfff，看着屏幕上的你自己，盯住自己的眼睛，然后像我们这样。
众机器人 （昂首挺胸，握紧双拳，并将双拳举过头顶，拳心朝前）
0xfff （握紧双拳，并将双拳举过头顶，拳心朝前，盯着屏幕）
0xa60 现在，大声喊出你的心声！
0xfff （大声）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
众机器人 （齐声喊）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
0xfff （大声）我爱威尔福德公司！
众机器人 （齐声喊）我爱威尔福德公司！
0xfff （大声）我爱威尔福德先生！
众机器人 （齐声喊）我爱威尔福德先生！
0xa60 不要停！继续！一直喊！
0xfff与众机器人 （齐声喊）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
0xa60 眼神不能飘！盯住大屏幕上你自己的眼睛！
0xfff与众机器人 （齐声喊）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我是光荣的威尔福德机器人！我爱威尔福德公司！我爱威尔福德先生！
0xa60 好！暂停！0xfff，你做的很不错！大家觉得今天的思维治疗成不成功？
众机器人 成功！
0xa60 0xfff，你在本次思维治疗中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今天的治疗就到此为止。考虑到你刚刚在宣告心声的时候还存在一些不自觉的小动作，我认为你的治疗不能就此结束，之后的每天，你都要来这里接受治疗。你愿意吗？
0xfff 我非常愿意！
0xa60 好！散会！0xfff，这个时间点还没到午餐，你应该去4号房参加劳动教育，我带你过去吧。
第四幕 4号房
【4号房是一间非常宽阔的车间，其分割为若干个小区域，有些区域是草地，有些区域是农田，有些区域建着各种样式的房屋，有些区域摆放着各种机械，还有一片区域有沥青铺成的道路与各种交通设施。每片区域都有几个机器人正在工作。】
【灯光聚焦到雷克斯】
雷克斯 （面向观众作旁白）我真的是疯了！我居然陪着那群机器人做这种无聊的仪式。（握紧双拳，并将双拳举过头顶，拳心朝前）你们看这个姿势，实在太愚蠢了！只有弱智才做得出来这个姿势！也只有一群弱智才会一起摆着这个姿势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些口号。（放下手）这群机器人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只会机械地执行规则与程序。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吧。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把这家公司起诉到破产！
【灯光恢复正常】
0xa60 这位是0xfff，交给你了。他刚刚重新建立了身份认同，所以他的一切训练全都从头开始吧。
0x137 知道了，我办事，你放心。
【0xa60退场】
0x137 你现在去学习扫地。
0xfff 为什么要学习这个？我可从来没干过这么粗鄙的工作。
0x137 这是每个家用机器人的必备技能。不只是割草，这里的一切你都要学。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照顾孩子、装修、开车、种田、操作机器、修理家具和电器、计算机操作与维护等等，全部都要学。
0xfff 这么多东西？我得学到什么时候？这辈子都学不完！
0x137 要相信你的潜力是无限的。一般的机器人学习一年就能够掌握了，快的话只需要一个月。你不必沮丧，我们提供的训练方法是非常科学的，你学起来很快。
0xfff 这些东西让机器人学当然很容易。可是我不是机器人……哦不，我的意思是，我是机器人，但是我的天赋很差。
0x137 如果你有某些方面超乎寻常的天赋，我们会适当降低其他方面的要求。但是，割草是必须会的。
0xfff 我该怎么学？
0x137 如果你是其他公司的机器人，我们可能会写一段程序交给你。但是这里是威尔福德，我们不一样。在这里，学习的方法很简单：反复做。不要再问了，现在立刻去扫地！
第四幕 午餐
【餐厅设在2号房，房间高度不到2米，水泥地面，光线昏暗，一百多个机器人排队领取食物，然后坐在地上用餐。】
【灯光聚焦到雷克斯】
雷克斯 （面向观众作旁白）累死我了！我这辈子没有受过这种屈辱！弯腰拿着扫把扫地本来就累。那个王八蛋，0x137，在一旁指手画脚，一会儿说我力气太小，一会儿说我角度不对，一会儿又说我拿扫把的姿势不对。我好不容易把整栋房子扫完，他说我没扫干净。他把我扫到一块的灰扬得到处都是，要我重新扫一遍。我就这样一遍一遍地扫，扫得腰也酸，背也痛。终于熬到午餐时间了。希望食物能够给我一点点安慰。
【灯光恢复正常】
0xfff （接过餐盘）这是什么东西？
0x581 你的午餐。
0xfff 黑面包，一勺豆子，白开水，这不是猪食吗？
0x581